[全职高手][周江/微韩张]晚春 3
本次更新周江主场，下章老韩登场。
小周真的很情圣啊……望天
冬末春初的风很大很冷，于是江波涛便将车子停在了公交车站的对面，一个稍稍避风的地方。
满载乘客的公交车进站了，江波涛远远望去，只觉得那长长的车身宛若一个巨大而丑陋的、冰冷的盒子，不停地吞噬着表情麻木的人群。人们仿若在潮水中不断挣扎的蝼蚁，有些被车子吞没，又有些从上面摔落下来，还有些人不断咒骂，而更有些人神情愈发冷漠。
身在其中的人们对这种寻常而又残酷的场景没有任何意识，而江波涛却是觉得忽然无法再看下去了似的，挪开了视线。
于是他看到了周泽楷。
那个男人明明只是很平常地站在路边发呆，却也能够引来不少不同年龄层女性的注目礼，而他的世界仿佛一片空明，身边的纷纷扰扰同他并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寒风中，专心致志地望着如同灰大雁脊背颜色一样的天空。
岁月女神对他似乎过于仁慈了。明明没有在正式工作，平常也不见他怎么刻意锻炼，但身材依旧如同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一样颀长匀称，略微有些偏长的发型一直以来没什么改变，却也十几年如一日地适合那副出奇标致清爽的面容。身上质地良好而显得十分轻薄的羊毛大衣是年前自己陪他一起去买的，不仅衬出他沉静的气质，也完全不会令旁人想到他的真实年龄。
也许是正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思考，只是如此简单地生活着吧。江波涛这么想着，按了几下车喇叭，于是他就望见周泽楷的视线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和纷乱的人群，直直地向自己投来，脸上忽然露出了如同孩童一般天真而从心底发出喜悦的笑容。
所以说人长得帅就是占优势，江波涛不得不承认，看着他这么一笑，似乎觉得连凛冽的寒风都变得温柔了。
周泽楷飞快地小跑着过了马路，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位。
“等了很久了吗？”江波涛问道，然后不出所料地得到了一个用力的摇头。
“昨晚睡得怎么样？”
“好。”
“紧张吗？”
“没有。”
“也确实不该紧张了，”江波涛淡淡地说道，“都那么多次了，而且朱医生也一直很温柔。”
“朱医生，人很好的。”周泽楷说，“你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江波涛笑笑，“你的事情，我一直都很放心。”
周泽楷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深灰色的SUV汇入车流，如同一艘坚固无比的小船，船内的两名乘员安静而稳定，驾驶着船只，在这个人人都在横冲直撞的洪流之中，悄悄地，顺势而行。
江波涛将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惯例地陪伴着周泽楷来到问诊室的门外，敲了敲门。
“很准时嘛。”开门的女医生面目柔和，上了点年纪，脸上几道细细的皱纹却只令人感到那是岁月的痕迹，而没有显示出生活的艰辛。
“不好意思朱医生，又要麻烦您了。”江波涛微微低头道。
朱医生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一点也不麻烦。小周是很好的，而且我女儿当年也很喜欢他。”
“你应该没跟女儿说过他的事情吧？”虽然知道答案，但江波涛还是半开玩笑地问道。
“这怎么可能呢？保护患者的隐私是我们的义务，放心吧。他的事情应该只有江总和我，还有很少的几个有关系的人知道。”
“嗯，”江波涛点点头，“那么我还跟往常一样，一个小时以后再过来。”
一小时不长不短，有点尴尬，不过江波涛已经习惯了这种节奏。他到医院附近的咖啡店点了一杯咖啡，算是充做迟到的早餐。早上因为正好撞上上班高峰，他怕错过预约的时间所以早早出门，也没有来得及吃早饭，不过他也早已习惯了不吃早饭，所以并不觉得那是个问题。当年还在俱乐部里的时候，因为有食堂，而且有负责生活的专职人员照看，所以大家的一日三餐都算得上健康。但在退役那么多年之后，他也早就如同时下的年轻人一般，过起了不甚规律的生活。
不过，虽然江波涛自己时常会忙得顾不上吃饭，但只要和周泽楷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总是十分注意，可能因为周泽楷这么多年来几乎一直保持着近似于当年的生活规律，而江波涛也绝不会因为自己，去打乱对方的生活习惯。
这么一说……江波涛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想，现在的小周倒是有点像当年的张新杰了。不过当年的张新杰是因为主观上严于律己，而现在的周泽楷却有着无法打乱生活规律的客观原因。
喝完咖啡，他处理了一下工作上的邮件，又刷了一会儿朋友圈和微博，就已经到了要去接周泽楷的时间，正要起身出门的时候，手机响了。
江波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下意识地轻轻皱了皱眉头，又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这才接通电话：“喂？妈？”
再度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会儿。穿过有一面朝向花园的窗户而十分明亮的走廊，江波涛因为地面过于光滑而自己又走得太快，脚下重重一滑，全靠他机敏地一手撑住墙壁，又及时稳住了下盘，这才没有直接同地面亲密接触。周泽楷远远地听到了他差点摔跤的重响，连忙从之前还一直静静坐着的问诊室外的长椅上站了起来，大步向他走来——走到近前的时候，几乎是奔跑了。
没等周泽楷出声，江波涛赶紧抢先一步说道：“没事，没摔。全靠我下盘稳当，走位基础扎实。”
听见对方的玩笑话，周泽楷的表情微微舒展了，几乎是带着一丝笑意地摇了摇头。
江波涛“嘿嘿”了两声，稳住身形，问：“处方拿好了吗？”
周泽楷挥挥手中的纸，说：“朱医生说之后还有预约，江总就不用特地再去打招呼了。”
江波涛嗯了一声，说：“那就到一楼药房去拿药吧。”
医院是老式的占地面积较广而楼层不高的水泥建筑，装修依旧带有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风格。楼梯不窄，光线却很暗，两人并肩下楼的时候，周泽楷不自觉得向身边人靠了靠，两人的肩膀轻轻地碰在一起。
江波涛忽然像是觉得医院的暖气有些过强，将围巾拉开了些，转头问道：“小周你饿不饿？午饭想去哪里吃？”
周泽楷目不转睛地看着身边的人，轻轻偏头，似乎是想了一下，最后用简直算得上爽朗的语气回答了他：“不知道。”
江总这些年在职场混得风生水起，却只会在这位自己原先的队长身上认栽。他苦笑一声，摇头道：“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那就老地方吧，也好快一点吃完，我下午还要去公司。”说着拿起电话，拨给了早已吃成了常客的本帮菜馆，让留个角落里的小桌。
放下电话转过身，他见周泽楷还是将视线定定地停留在自己身上，低声咳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却看见正对着楼梯尽头的药房一角，转过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不是……张新杰吗？”
江波涛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下了楼梯，转过弯，正好在取药柜台前看见了一个清瘦的背影。
那人取了药，一转身看到自己的模样，也愣了一下。
“张新杰……真的是你。”江波涛十分意外，有些惊喜，却也飘起某种异样的别扭感。
“……江总，你好。”张新杰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很明显地顿了一下，然而却依旧是一脸毫无动摇的平静表情，“周队也在？”
“你这称呼让我觉得很微妙啊，”江波涛哈哈笑道：“为什么他是周队我却是江总啊？”仿佛感觉两个人之间的时间被撕裂了一样。
“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没怎么多想。”
“让张副队不多想，还真是少见。”江波涛最后说了一句半开玩笑的话，“你怎么会到这里开药？”
“离家近，来开点平常要吃的维生素。”
“哦……”江波涛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对了，你之前见到韩文清了吧？他跟我说起你，我还很惊讶啊，我以为你一到S市就会跟他联系的。”
“假如之前让他知道我刚搬来S市的话，一定会主动要来帮我安顿的。我不想麻烦他，所以觉得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还是不联系比较好。”张新杰实话实说。
虽然觉得听起来不怎么近人情，但却莫名的非常有张新杰的风格。江波涛自觉没什么置喙的余地，便点了点头，问：“接下来有安排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谢谢江总，不用了，我之后还有工作。”
江波涛知道张新杰是做财务的，又有不少公司最近这段时间因为要统计上年度的财务数据会非常忙碌，于是不再多说什么，“辛苦了，那么下次和韩总一起出来吃饭吧！”
“有机会的话。”张新杰面色如常，用细微到几乎看不出幅度的动作点了点头。
江波涛一路沉默着，直到发动车子，在两侧种满法国梧桐的道路上将车开出一段，停在红绿灯路口，这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怎么了？”周泽楷也只在发觉江波涛神情有异的时候才会做出较大的反应。
“我们去的，可是治疗神经系统和精神卫生相关病症的专科医院啊。”
“……”周泽楷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好像听他说过是住在附近没错，但到这家医院的药房来开维生素……怎么都不太自然吧。”江波涛沉吟道：“我知道当年他们那群玩战术的心理都有点问题……不过看那家伙的样子，估计有些事情不那么简单。”
“你担心他？”
“哪儿的话。”红灯变绿了，江波涛放开刹车，轻踩油门，“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他也并不是我的什么人。”
法国梧桐的树冠早已差不多落尽了，新芽还没发出来，因此看上去依旧还是只有几片枯黄的叶子，同垂悬在枝头的果实一起，在冬末的冷风中微微颤动。
至于说到谁是谁的什么人……江波涛坐在饭店角落双人卡座的一侧，看了一眼对面正在翻看菜谱的周泽楷。
形状优美而不失男人味的眉毛下，是拥有对男人来说实在有些过长过密睫毛的眼睛。当年有很多女粉丝说非常受不了被那双眼睛注视的模样，但自己却从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吧？被注视的感觉。
但自己却从未那么认真地注视过他……
是不敢吗？
早上母亲在电话里的那席话猛地闯入脑海，令他心底的某块多年来一直被压住的地方非常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连带着整个人都几乎重重一抽，不得不咳了一声，用说话来掩饰内心的动摇。
“点好了吗？”
“嗯。”周泽楷将几乎没怎么翻过的菜谱放在面前，“还是跟上次一样吧。”
相识多年，江波涛差不多知道周泽楷的所有习惯和喜好，便也不再多耽搁时间，叫来服务生流畅地点菜下单，然后在等待上菜的时间里，先是定了定神，这才将从早上接到电话之后一直到刚才都在困扰着他的事情向对方说了出来。
“下周末我要回家一趟，我妈今年清明假期有了安排，所以让我提早回去陪她扫墓。”
“嗯。”周泽楷不置可否。
“我看了日历，跟你家一直以来的时间也不冲突，就答应了。”
“嗯。”周家向来比正清明提早一周扫墓，最早是为了躲避人潮，后来就成了习惯，这么多年下来，到周泽楷这也没有改变。
周泽楷像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很轻易地接受了下个周末江波涛要回老家扫墓这个说法。倒是江波涛自己因为心里有鬼，而显地微微有些不自然。
“下周末我就不陪你出来了，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吧？”
“小江不用担心。”周泽楷仿佛为了让江波涛放心一般，几乎是微笑着说：“替我向你妈妈问好。”
江波涛定定地望着对面那个无论到哪都被公认为英俊的男人。
依旧难以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边会有这样的一个人。
那是自己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里遇见过的，最为纯朴的存在，纯朴到几乎闪着光。即使在他身上发生过也正在发生这样那样的故事，但相比之下，自己心中复杂的情感和黑暗的情绪却像是被他反衬出来一样，愈发地浓重。
曾经觉得跟对方在一起，明白对方的意思对自己而言不是难题，即使是在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之后……但也许是季节交替的关系，最近某些早已存在于那里的，深沉、纠结、难以化解的东西，愈发涌动起来，时时刻刻不在自己的心底挣扎蠕动着，几乎就要挣脱某个脆弱的桎梏，喷薄而出。
是因为自私的吗？亦或只是多年来享受着这种优越感而已？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能有“优越感”这种东西？
他如鲠在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