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不为少年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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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术回战][虎伏]Guess Who I Saw Today 猜猜我今天看到了谁 END

2022年的发出来了!2023年最新的也来啦!

虎子生快啊!


灵感来源:

Guess Who ISaw Today和Did I Make The Most of Loving You 两首歌,一首是经典爵士(其实歌里的剧情是说出轨被抓的……),一首是《唐顿庄园》主旋律的填词版,感觉好像风格完全不合但歌词太深情了令人难忘……

 

※※※

 

如果没有和你在一起,我一辈子也不会幸福的。

那么你呢?

 

……猜猜我今天看到了谁?

嗯?你也是吗?

 

※※※

 

和自己不同,虎杖悠仁总觉得伏黑惠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和树木的味道。在长久以来的印象中,即使是在挥汗如雨的训练场或是混杂着腥臭、鲜血、灰尘和土腥味的任务地,亦或是结伴逃亡的路途中,同班男生的身上也很少会有那种浓重的汗味和体味,而是如同晚春时节正要卯起劲繁盛生长的丛林,充满了正在勉力收敛却又几乎很快就要压不住破土而出一般的张力。

如同现在,即使是在下班时间人声鼎沸的居酒屋里,在自己面前不动声色地喝着柠檬high-ball,时不时夹了几口萝卜色拉作为下酒菜,抬头看了自己几眼的黑发成年男子,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宛若下一秒就可以叫出大鸟式神把自己从东京塔顶扔下去一般的魄力。

一时间,虎杖悠仁觉得手里烤得焦香四溢的烧烤饭团无法下咽了,即使喝了一大口冰镇生啤也无法令嗓子口的干燥哽噎得到丝毫缓解。

“怎么不吃了?”对面的黑发男人似乎感受到了自己不安的电波,不太听得出地叹了口气,终于发声了:“你今天不是说工作到蛮晚的,也很饿吗?”

“啊,是的,挺饿的,确实。”虎杖连忙用力大口咬了几下饭团,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你也吃啊。”

“我不饿。”男人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宛若当年露宿野外时长久地望着跃动的篝火。

虎杖三两下吃完面前的各种碳水大大缓解了饥饿,又咕咚咕咚地将生啤喝了个底朝天,刚刚咚的一声放下啤酒杯,就见伏黑已经开始招手让店员过来,又给自己追加了一杯。

“喂喂,难得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呢,你这就想灌醉我吗?”虎杖苦笑道。

“放心,两杯啤酒你喝不醉的,我知道。”

“虽然确实还可以……但你是怎么知道我酒量的呢?之前分开的时候……”虎杖谨慎地斟酌了用词:“我们都还未成年呢。”

“啊,似乎是这样没错。”现在的伏黑已经能不为所动地接受和面对了,“不过我就是觉得应该如此而已,你的酒量什么的。”

啊啊,这就是名为心照不宣的默契吗……即使跨越数年的鸿沟,但依然存在着,在他们二人之间。

“说起来,你今天在哪里工作?”数年过去,伏黑毫不意外地成了成熟稳重的大人,并且由于常年在京都处理家族和高层事务,身上更多了几分高贵典雅的气质,接人待物愈发干脆利落,雷厉风行,思考问题和为人处世也一如过早懂事的年少时期的延续,圆滑而又周全。

相比之下,自己的思考回路则变得简单了许多。

“还在原先那个工地,之前因为正月放假,进度稍微有点延后,所以大家正赶工呢。”由于没有学历,虎杖能做的只有一些简单的体力工作而已,和眼前的旧友相比早就天差地别——或许,他们本就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才对,只不过因为各种机缘巧合,才使得命运的走向有过短暂的交集吧。

即使到了现在,虎杖有时候也还是会担心自己会不会在突然间被对面黑发的旧友揪住衣领然后按在地上殴打,虽然知道这种场景发生的可能性极低,但换做是虎杖自己,他并不敢保证被同一个人用生死这样的事情欺骗和蒙蔽两次之后还能不能维持心平气和的状态。

虽然自己当时确实是死了,只不过因为可笑而又可悲的命运轮回,最终令他从黄泉比良坂的边缘爬了回来,然后就是不能付之言语的分离,第一次是两个月,第二次则是将近十年。

“是吗。”伏黑在听完虎杖状似轻松的话语之后,终于也喝光了自己手中的调制酒精饮料,将杯底轻轻地放在便宜居酒屋油腻腻的桌面上:“话说……”

“猜猜我今天在哪看到了谁?”

 

※※※

 

伏黑惠的至今为止不长不短的人生里从不缺少背叛,如果那些事情可被称之为“背叛”的话。

而他也并不缺少忠诚,比如自己的心永远忠于自己,身体也是。

十年前,从死之边境被拉回人世的那天,他睁开眼,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逐渐消散,缓缓浮现在记忆中的就是同自己并肩数月的同学、战友、恋人,在宛若血池地狱一般的战场上被人簇拥着死去的画面。

第一次,他只死在了自己一个人的面前,而这次,却是应了他曾对自己说过的,祖父施加给他的诅咒,拥有了一场好似众星捧月的死亡。

于是,这真的应该就是最后了吧。

不需要旁人再多费口舌,他已经相信了。

但相信,不代表接受。

如同面对男同学上次的死亡一样,伏黑惠没有表现出过多痛苦失落模样,而是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更多需要自己的地方。

情绪和精神都状似稳定,但身体不是。

他开始彻夜失眠,即使好不容易睡着也很快会被噩梦惊醒;同时,他还经常呕吐,能够吃下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少,直到某一天,身体的负担终于超过了界限被强制送进医院,但即使接受能做的所有检查也找不出什么异状。

“不是病理上的原因的话,那就应该是心理上的问题了。”医生背着自己向日常总是分身乏术而这次却无论如何挤出了时间,但脸上仍挂着轻描淡写笑容的养父告知了诊断,但普通人的小手段又怎么会瞒得过身为上级咒术师的自己。

但听到这样的话,他却毫不意外。

伏黑惠的身体,并没有背叛他的心,如同那时在废墟中找回对方时,同样不曾背叛过自己和对方的言语。

虎杖悠仁是伏黑惠从一开始就不希望他死去的私情,是绝不会同他背道而驰的人性,是在这个世界上足以交托性命的战友,是大部分噩梦的主题,是梦回之时抓不住的幻影,也是生而为人以来最为美好的相遇。

“一切都因我而起。”医院的长廊上,伏黑站在春日午后和煦温暖的阳光里,侧过身,望着窗外远处堪堪开放了大约三分之一樱花的河堤。他几乎可以断定,如果虎杖悠仁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接着他的话说出“但我从来没有后悔遇见你”之类的言辞吧,听起来似乎很肉麻,但从那个人嘴里说出来却总是令人信服,因为他就是那样温柔可靠而又诚恳善良的人。

“您不对我说些什么吗?”伏黑对向来不怎么着调的养父没有说出表面阴阳怪气实则宽慰自己的话语感到意外。

“惠啊,你也知道,我向来不怎么会安慰人。”五条撑着下巴,吊儿郎当地靠在与他相邻的窗台上,吸着一根可乐味的棒棒糖,有些含糊不清地说:“但你也从来不需要我的安慰不是吗?”

“……确实如此。”伏黑低低地勾了勾嘴角,苦笑的表情却宛若哭泣,“何况在这世界上救了我的,和可以救我的人从一开始也没几个。而除了这几个人以外,也没有人能真正安慰到我。”

“哎呀,惠真会说话,你是想表达其实你希望我多安慰安慰你的吗?”五条挺起胸膛:“毕竟我也是救过你的人之一嘛!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我没有这个意思。”黑发绿眼的少年咒术师飞快地打断了养父的话。

“哦?”

“我就是觉得……时间太短了,实在是太短了。”他将数月来轮廓愈发尖锐的脸埋入手臂,仿佛在逝去的时光里埋入恋人的颈窝,“还有……他的生日快到了。”

“说起来好像确实呢。”

“真的很想……再帮他庆祝一次生日啊。”虽然之前也几乎没做过这种事,他们甚至都没有在一起度过一个完整的冬天。

“心怀恶意会诞生诅咒,这是我们身为咒术师的常识,”五条淡淡地说:“但心怀善意则会成为供养——这是佛教中的概念。”

这只是事实陈述,五条此地无银地补充道,但伏黑当然明白,养父毫无疑问地还是在安慰自己。

“需要你的地方还有很多——你还有更多、更多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做。”

“我知道,我没打算推脱责任——那些家伙也不允许不是吗。”整个国家现在可以说是百废待兴,在咒术已经受到国家高层乃至世界瞩目的现在,身份特殊的五条和自己在未来必定会忙得不可开交,即使他们都曾经受过宛若刀割火炙一般的苦痛。

因为他们毕竟活了下来,无论是被囚禁、被夺走肉身、被迫面对由自己导致的成千上万人的消逝,还是失去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但终究还是活了下来,即使在未来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煎熬。

身为咒术师就绝对不会拥有体面的死亡,这算是咒术届的常识和铁律,但既然活了下来,那就继续活下去吧,哪怕明天就会死去,在血海和阴影的间隙苟延残喘,直到尽头。

于是,十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思念逐渐刻进掌纹,融入骨血,即使少年的往事和恋情依旧是对自己忠诚的身体和梦境的主题,但都已成为了习惯,而当他差不多终于将“接受了对方的离别”这种习惯包了浆,沉入心底成为构成整个人格的基石之时,却再一次意外地感受到了,那人难辨真假的气息。

由于身为御三家的家主加之实力上升,在这十年里伏黑除了处理家族事务之外基本上也不会经手简单的祓咒工作,但在某个冬天,将亮未亮的天空下,他结束了又一个棘手的任务,经过某个与黎明前的天色揉成一团灰黑色混沌的街角,在不经意间忽然探到了一股熟悉而又久违的残秽。

不可能,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尚且身为咒术师时的虎杖悠仁纯属于自身的咒力并不强烈,因此那时他所能留下的残秽混杂了不少两面宿傩的痕迹,但在两面宿傩已被祓除的如今,这种淡淡的充满了怀念的气味,令他仿佛重新体验到了被那人拥抱一般的温暖。

回忆的碎片转瞬即逝,如果不是伏黑对自己如今的实力更多了些许自信,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先前察觉到的完全是由于过度思念而产生的错觉。

追踪那人遗留的行踪对现今的伏黑惠来说并不困难,但哪怕是认错人,他也不想让旁人知道关于虎杖悠仁的任何讯息。于是他便随便找了个了理由让随侍的下属离开,而自己却几乎如同被命运的长鞭抽打着一样,忘却了身在何处,甚至来不及向任何人提前报备,便追寻着这股气息而去。

初冬的黎明来得太晚,当他沿着弯弯曲曲的巷道找到那处极其破旧简陋公寓楼前,灰暗的晨光甚至令他产生了“这栋楼是不是马上就要被拆了”的错觉。

出于谨慎,伏黑一时间没有太过靠近,而是隐没在路灯尚未熄灭的光线范围外的影子里,而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当他真的看到那个自己绝对不会认错的身影,戴着一顶帽檐压得很低的棒球帽和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从破楼生锈的楼梯一步步走下来的时候,脚下一软,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虎……”他努力出声想叫住对方,但一瞬间却几乎无法令自己的声带正常工作。

但也许是先前所有的思念成都成为了供养,有神听到了他的心声。身影的主人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他,只是低着头,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沿着楼前斑驳的水泥路走出了大约二十米的距离,却忽然鬼使神差的定住了脚步,随后居然回身向旧友隐身的方向望了过来。

“虎杖……悠仁!”绿眼的咒术师眼前发黑,脑中轰然作响,呼吸越来越浅,越来越急促,肺部和心脏都仿佛快要丧失功能,却仍旧勉力从嗓子的最深处发出了沙哑的呼唤。

和十年前相比除了脸上的疤痕更多、身体更加结实之外几乎毫无变化的粉发青年显然发现了他,但下一秒他却像个被某种咒术击中的咒灵似的,瞬间定在原地。

旧友定了定神,面上的表情有些千变万化,但随即他的面色却陡然变得惨白,接下来的动作完全出乎了伏黑的意料。

他转回了头,紧接着竟迈开大步,飞快地奔了出去。

伏黑瞠目结舌,直到片刻之后他终于找回自己的行动力和声音,好不容易重逢的男人却早已失去了踪影。

 

那毫无疑问是自己一直认为已经逝去很久的虎杖悠仁本人,他居然活着?但他怎么会在这里,自己先前这些年也丝毫没有他的消息?

他为什么会在见到自己之时落荒而逃?

他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吗?他不想见到自己吗?

还是……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了?但如果真的忘了,他是不会认出自己,然后做出那么大的反应的。

伏黑惠百思不得其解。

在这种情况下,他唯一能够确认的对象,仍旧只有那个拥有六眼,且只要想知道就一定能够通晓全貌的养父。

五条对养子来找自己询问这件事并不意外,而他甚至在看到伏黑脸上如同见过了鬼神的表情之后,未及对方开口就已经干脆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了。

“这么说,我终究还是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了啊。”盛怒之下,伏黑惠甚至因为控制不住情绪而吐出了激烈的言辞。

“这不应该算是背叛,我只是满足了对方的愿望……从而隐瞒了事实而已。”五条却丝毫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但和上次不同,这回并不是我的想法,而是那个人自己做了‘不让伏黑惠知道真相’这个决定。”

“……为什么!”

“因为那家伙现在基本上算是个普通人,并且他坚持认为自己是给你带来痛苦的根源,而只要自己彻底消失,你就能获得幸福。”

确实是他,确实是虎杖悠仁这个人能够做出来的事,甚至这种想法也曾经对他本人表露过,但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还是如此善良、温柔、没有丝毫变化。

“他真是个世间罕见的大混账……我要宰了他!”

令人心痛,令人……难以割舍。

 

※※※

 

在很多人的概念里,少年时期的心动和初恋并不会持续一生,而年少时遇见的人就已经是自己的一生挚爱这种事是相当罕见的。

由于机缘巧合,虎杖悠仁曾经在很短的时间里一口气看了大量电影,而之后也因此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电影。在曾看过的为数众多的各种电影里有过很多经典台词,其中却唯有一句意外地令他印象深刻。

“如果没有和我在一起,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幸福的。”电影的女主角用一口漂亮的贵族英式英语对男主角平静地说。

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场景,但女演员气质高贵,电影画面色调优雅,仿佛花园里夏日午后的湿热空气和各种花的香味隔着屏幕都能扑面而来,还有那貌似波澜不惊的语音语调之下汹涌澎湃的情感潮涌——而这一切,都无端地击中了身处黑暗的房间里,蓝光DVD机前的少年。

以至于时间过去了很久之后,他在某一个时刻忽然想起了那句电影里的台词,然后竟不由自主地将那个场景同自己联系了起来。

如果没有和那个人在一起,自己或许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了。

但是没关系,因为自己是否幸福,并不代表不能让他得到幸福。

 

对于自己最终并没有死亡这件事,最感到意外的其实是虎杖悠仁本人。

祖父用言灵作为诅咒将自己困住,但是最爱他、最希望他能幸福地活下去的人却也是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祖父也好,早逝的父亲也罢,甚至或许还有那个自己从未谋面,也无法辨明肉体和正身的母亲吧。

宿傩虽被祓除,但遗留在虎杖悠仁身上的咒力和术式却没有完全消失,而是令他的咒力水平停留在堪堪能够能看见咒灵的程度——一定要说的话大约就是个辅助监督的水平而已。因此,他也不再被视作正式的咒术师,而是作为需要被流放的存在永远逐出了咒术界,强制成为了普通人,也因此不被允许出现在伏黑惠的面前。

但这对虎杖悠仁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要和我扯上关系,他就不曾经历什么好事,被伤害,被夺走身心……我从一开始就这么认为,但是我太贪心了,没舍得彻底放手。”虎杖低着头,踢着脚底的石子,“所以五条老师,我觉得这就是我之前贪心的报应,也是最好的结局。”

我再也不会见他了,粉色头发琥珀色眼睛,甚至尚未成年的少年对自己的老师保证道:“所以,能不要告诉他我还活着吗?就像您之前做过的那样。”

“我可以不告诉他,但人活一世,缘分之类的事情从来都是说不准的,”五条轻笑着说:“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们终究还是相遇了,或者他主动找到了你,又或者那时候他已经有了与你无关的新生活,你又该如何呢?”

“这些都不重要。”年轻人抓了抓樱粉色的脑袋:“如果您觉得这只是我的自我满足也没关系,但只要他能继续幸福地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由于必须隐匿行迹,在这个历经大战几成废墟的国家里,在五条的帮助下换了一个身份的虎杖悠仁很难再接受正式的教育,而缺乏完整的教育经历,他为了糊口而能够选择的工作就很有限了。十年里,他刻意远离大城市,做过很多或长或短的底层工作,但所有工作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尽可能少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接触,其中相对收入高一些又能够满足这一点的,就是一些枯燥而又寂寞的体力工作。

除了在深山里守林伐木、帮助由于人口减少而快要消亡的村庄修葺房屋、各种农业协作之类的工作,他还曾在行驶于国境最北和最南海域的渔船上做过船员,见过北海道层叠的流冰和南国岛屿边点缀着珊瑚礁的碧绿海水。然而无论是山间苍郁的森林、溪湖还是纯净的海冰、温暖的绿水,都总令他不由地思念起曾经沉溺其中的那人身上温凉的体温和澄明的碧瞳,乃至即使这些年来不断有人为他介绍合适的伴侣,或是被工作和生活中的男男女女主动接近,他也从未因此动摇过。

贪心的报应,自己已经受得很够了,他是最知道这点的。

所以他已经做了决定,为了那人的幸福,自己必须远离,即使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但就在某一天的傍晚,他从身处的远洋渔船甲板上抬头,就猛然看到了先前从未注意,也从未见过这般壮观美丽的晚霞。

火烧云层层叠叠,映衬着橙色的霞光铺陈了半个天空,不断渐变的浅紫、水红、艳黄和深赭围绕着散射开来的金色余晖,形成一张壮丽的图景闯入整个视野,大自然浓烈的生命力和仿佛明天太阳不会再升起一般的绝望交相辉映,动人心魄,几乎能令观者流出泪来。

世界还是如此宏伟震撼,而自己依旧如此渺小。

心脏就像要从嘴里跳出来似的,他忽然从未这么强烈地想要同那个人分享眼前的景色和此时的体会。

很想告诉他,即使距离再远,我们也依旧身处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一个大气,漂浮在同一片大洋和群岛之上。

随后,心底就腾起了无论如何都想要和那人距离更近一些的愿望,如同浇不熄、扑不灭的三昧真火,从火星变成火苗,继而成为燎原的火焰。

结束了远洋渔船的工作,他回到出生长大的城市,然后乘上先前甚至一直不敢多做关注的列车,进入了旧首都圈的区域范围。

他知道那人现下应该是常驻在京都的,但东京毕竟是两人曾经朝夕相处的地方,哪怕找回一点过去的点滴闪光,也足以慰藉。

在已经开始重新繁华起来的城市里,他找了一份建筑工地的体力活,开始了几乎日夜不休的工作。

然后,就迎来了充满意外,但似乎又是命中注定的一天。

 

※※※

 

“今天给人感觉相当漫长。”伏黑惠转动着已经喝空的酒杯底部剩下的冰块,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就像我再次见到你的那天。”

“是吗,那一定是有很困难的任务吧。”虎杖悠仁的笑容有些勉强。

“不,其实也还好。”伏黑惠没有像为虎杖做的那样也给自己又叫了一杯酒,而是唤来居酒屋的服务员,为二人的晚饭结了账。

“你可以慢慢喝没关系。”居酒屋顶部的光线是暖黄色的,好像复古电影中蒙昧不清的傍晚天色。伏黑惠抱起双手臂,撑在面前斑驳的木质桌面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面的男人,“我们还有时间,还是你接下来有别的安排?”

“不,当然没有。”虎杖悠仁捏紧了还剩下大半杯啤酒的杯把。只要是跟你约好了晚上见面,哪怕仅仅在一起吃上一顿简单的晚饭,都能令自己一整天雀跃不已,怎么还有心思安排别的活动呢。

“我今天中午在一个靠近涩谷的地方吃饭。”伏黑惠没有移开目光,只是淡淡地出声。

“涩谷……已经重新回到原本的模样了吗?”虎杖声音微弱地问道,“我先前一直没有往那个方向去过。”

“……当然没有,”伏黑顿了顿,明显像是在忍耐什么一般地动了动手指,然后才又努力放松下来,“现在涩谷的繁华程度还不如二十年前琦玉车站。”

“也是,毕竟是曾被……夷为平地的地方。”虎杖悠仁自嘲地苦笑。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很普通的小型咖啡馆,我坐在靠窗的长桌上,点了一份味道强差人意的蛋包饭,”伏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忽然就看到一位咒术师,追着一只大约有三级强度的咒灵,从远处的街角呼啸而过。”

“你说……咒术师?”虎杖心里陡然腾起了某种不详的预感,“你确认那是咒术师?是你认识的人吗?”

“是咒术师,因为我亲眼看见那个人,在我的视线里把那只咒灵消灭了。”

“是吗,”虎杖悠仁忽然垂下了头,刚才已经很低的声音愈发弱了,“这种事很重要吗?”

“是的,这对我很重要。”伏黑惠勉力维持着那种表面淡然,实则已经忍耐到极致的情绪,“因为我看见的那个咒术师——是你,虎杖悠仁。”

……搞砸了。

“所以,你能解释一下吗?号称自己已经是个普通人的虎杖悠仁?”

 

※※※

 

在回到东京后不久的某天,早已不算是咒术师的虎杖悠仁,在前来慰问工地工人们的楼宇业主的身上感受到了微弱的诅咒气息。

虽然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眼前正有一位需要帮助的人,并且只有自己有能力帮助对方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做犹豫,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指便将那只拽住人胳膊的弱小咒灵弹散了。

一开始他还有些担心是不是做了会惊动那边的事,但确认过了七八天也没有来自咒术届的麻烦上门后,他总算放下心来,从那以后就开始悄悄地做一些力所能及,而又不至于惹人注意的祓咒行为。

虽然对现在的“普通人”虎杖悠仁来说,祓除诅咒这种事不仅毫无必要,能做到的事情也很有限,而且他可以出手的对象仅限于放着不管也没有太大关系,只不过会给毫无所觉的人带来微小不便的诅咒。由于不再存在任何关于祓咒和咒灵的信息来源,他便只能仅凭自己对于诅咒的感知能力在生活的范围和周边行事。厉害的诅咒以他现在的能力是祓除不了了,并且会打草惊蛇,他就只在休息的时候对一些三级到四级以下的咒灵进行驱散或是祓除——他很明白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都只是自我满足,早就决定如果真的被他遇见正式的咒术师,自己一定会远远躲开,不给他们带来麻烦的。

然后,他居然就真的遇见了正式的咒术师。

伏黑惠。

乌黑蓬松的头发,流畅的脸部轮廓,标致的五官和长长的睫毛。

那是一张无论什么时候看见都会觉得端丽到不可思议的脸。

明明是做梦都会想要见到的人,那张面容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在脑海中也没有淡化,但他还是不能不逃走——如果现在不逃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无论再怎么思念,自己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因为自己的存在会给他带来痛苦,这样的话还不如当年没有活下来比较好。

自己能同他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同一个城市的空气,知道他还好端端地活在这世界上,已经足够了。

但是,他没有充分考虑到的,是伏黑惠本人的想法。

 

被对方发现临时住所之后,虎杖第一时间决定搬家,但距离清晨时分的相遇过后还不到十二个小时,他已经又在破旧公寓的楼下被完整张开了翅膀的大鸟堵了个正着。

这次可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虎杖悠仁,你能做的唯有面对现实,即使是完全不想面对的现实。

伏黑会怎么做呢?他会恨自己不声不响地骗了他那么多年吗?他会原谅自己吗?他还记得当年两人分别的时候是什么关系吗?

他还……记挂着自己吗?

然而,当虎杖悠仁真正被那双宛若深潭的眼睛紧紧注视的时候,他的脑中只是变得空白一片,什么想法都消失了。

接着,一双带着雨后树木一般气味的手臂便紧紧锁住了他。

伏黑惠既没有骂他,也没有揍他,而是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给了虎杖悠仁一个穿越长久时光的拥抱。

“太好了……你还活着……”耳边传来了近似呜咽又像是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

“伏黑……”虎杖觉得内心像是过年的时候被放在木桩上反复捶打的年糕,既柔软又百转千回的纠结。如果说他一点都不觉得高兴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即使是身处被梦中人拥抱的状态,他依然不敢做出任何回应,比如同样伸手回拥自己曾经的恋人。

是啊,脱开咒术师这个身份不谈,他们毕竟是曾经的恋人啊。

耳边和大脑里满是捉摸不透的声响,心跳猛烈到连自己都觉得烦人,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伏黑终于放开虎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虎杖却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你要把我带回去吗?”他有些语无伦次,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可我已经没有多少咒力了,除了跑得快些,力气大些……就是个普通人。”

“你在说什么啊,”伏黑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那不是最好的事了吗。”

谢天谢地,现在的你是个普通人,伏黑惠这么说道。

虎杖悠仁,你不知道你正在说的话正是我多久以来的梦想。

谢谢你,不仅活了下来,还实现了我的梦想。

 

※※※

 

你曾说自己已经是普通人了,我相信了你,但今天我看到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此时伏黑手边的杯子没有喝空,他说不定会把杯里的残液泼在面前人的脸上。

但可惜,这种行为违背了他多年来的人品和教养,而他也绝对不舍得把酒泼在面前那张看起来只是一只特别难受的大狗的脸上。

“我没说谎,”虎杖悠仁底气不足地说,“我真的是普通人,你知道的,我的工作是在工地做体力活,平常最多也就是能感知一些诅咒的气息……”

“你还能看见咒灵这件事虽然没有跟我亲口说过,”伏黑的话语中已经带上了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让步,“但我也不是很意外,因为如果不是这样之前你也不会在经过的地方留下那一丁点的残秽,从而让我感知到,然后重新找到你。”

“但我今天看到的是你在追逐一只三级的咒灵,并且将他祓除了。”到了这个程度,确实已经破了伏黑的底线——如果还能拥有足以祓除咒灵的力量,那又怎么能说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呢?

毕竟他的愿望,就是让虎杖悠仁成为普通人,去过远离诅咒和咒术师、足够安全平静的生活。

只要能保证虎杖悠仁安全地活着,那就够了。

“……你看到的场景已经是我的极限,不管你信不信。”虎杖的头快要低到桌子底下去了,“我只做一些自己确认能够做到的事。”

“但这依旧相当危险,这些知识你明明早就学过。”伏黑毫不留情,“咒灵随时可能变异,强度也不是固定的,如果真的立刻危险升级,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虎杖悠仁被训得大气也不敢出,因为他明白,伏黑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并且自己先前确实没有想到那么远的地方。

“所以你为什么还是坚持要做那么危险的事?”

为什么呢?为什么即使自己清楚所有风险,也还是要去靠近那些危险的东西?想说的话太多了,都堵在嘴边,虎杖悠仁很清楚,纵使现在有千万条冠冕堂皇的理由,归根结底也还是只有那一个真实的原因罢了。

 

因为……我觉得这样或许可以就离你更近一点。

虎杖悠仁对“自己”如此说道。

声音不大不小,不很理直气壮,也不像强词夺理。

我不能应该见你,不应该再同你发生任何交集,即使是虚幻的距离,我也不想离开你太远,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就算无法见面,但我们还身处同一片天空之下,做着同样的事……这真的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听起来很无聊,也很不可思议,但这就是原因。

 

伏黑惠的肩膀和后背仿佛冻住了,过了很久才脱力一般地泄下全身的劲道,趴在面前的桌子上。

“你怎么还是那么傻啊……都过了这么久了,一点长进都没有。”他瓮声瓮气地说。

原本还想好好揍你一顿,因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隐瞒和欺骗了我。

但你这么说了,我又如何下得去手?

“随便你怎么想吧。”粉色头发的青年苦笑着,喝光了自己的第二杯啤酒。

 

明明并没有喝多少,但当两人结束了谈话,并肩走出居酒屋的时候,或许是猛然刮起的初春夜风迎面撞向自己的关系,又或许是街边各式各样的招牌有些晃眼,总之令虎杖悠仁忽然觉得有些晕头转向。

“你之前那么严肃地问我,今天在涩谷附近看到了我是怎么回事,”虎杖猛地转身,抓住了伏黑的肩膀,“于是我都告诉你了。”

“是的。虽然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蠢了。”手臂的力量好大,令长久以来并没有松懈锻炼的禅院家主几乎都有些招架不住。

不,不仅是力量令自己无法抵抗。伏黑不能否认,自从和虎杖重逢以来,自己就时常能够感觉到被一个包含伤痛的眼神凝视。

就像现在,在那种几乎无法逃离的注视下,有某种带着细微痛苦的空气正隐隐流动着。

“愚蠢吗……或许是吧。”虎杖眯起眼睛,左右晃动着粉色的短发,“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又看到了谁?”

 

※※※

 

那是自己的初恋,是喜欢到连自己都觉得惊讶程度的挚爱,而这份感情时至今日也没有淡化消失。

但自初冬清晨那个宛若事故一般的重逢之后,二人的关系至今依旧仅仅停留在“旧友”的距离上,四个月来一直维持着大约两三天发一次消息,两三周见一次面吃吃饭聊聊天的交流频次——即使在虎杖悠仁的心中,毫无疑问都是将这些会面当作“约会”来看的,当然,他也很明白,这些都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想法。

可就算这样,能够见到他的面,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就已经是奢求了,他很满足,也绝对不会有什么越距的想法和动作。

因为早在伏黑再度找到自己的那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过去恋人的左手无名指上已经有了戒指。

毕竟已是将近十年的时间了,像伏黑那好的人,也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才对,何况这些都曾是自己的期望不是吗?不然这么些年来,他是为了什么才隐瞒自己仍旧活着的真相,甚至自我放逐,不敢接近有可能遇见对方的城市?

虽然……如果说自己一点都不觉得痛苦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想法去主动打破微妙的平衡,将对方推到难以收场的境地里去。

 

关于这件事情,伏黑并没有特别同自己提起过,他曾经有些疑惑,但善良温柔如他,是绝对不可能主动问出“你的伴侣怎么样”这样的话的。

虎杖悠仁不会做令伏黑惠感到为难的事的,即使哪怕一想到这件事都会令虎杖悠仁觉得难以承受。

十年过去了,伏黑惠的身边已经有了别人,他正在同那个人朝夕相处,曾经亲吻过自己的嘴唇也亲吻了别人,只有自己看见过触碰过的漂亮身体也曾为别人展现,并且同那个自己一点也不像知道长成什么模样的人耳鬓厮磨,肌肤相触——无论那个人是男是女,自己都不想知道。

但是今天,就在那个距离曾经被夷为平地,后来又逐步重建的地方,那个自己的身体曾经被利用而犯下至深罪孽的场所附近,他看到了伏黑,正在和一位自己从未见过的女性坐在咖啡馆的玻璃窗前,状似亲密地交谈着。

接近正午的阳光相当明亮,窗台边种植着冬末初春开放的小花,遮住了女人的大半张脸,但伏黑惠的脸和表情却能看得一清二楚——那是自己很久以来都没有见过的轻松惬意,并且在说到什么令人开心的话题时还露出了一丝显然像是正处于恋爱情绪之中的羞怯表情。

那一定是一场热烈而又温柔的恋爱,能够令伏黑惠戴上戒指,露出完全不输给午后阳光的灿烂笑容。

 

“你说你看到了谁……”伏黑明显怔了一下,接着却皱起眉头,露出了狐疑的表情:“说什么呢……”

但虎杖没有让伏黑的话说下去:“算了,这都不重要。”他借着酒劲将伏黑的身体拉进了自己,到了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心跳加快的程度。

“你……为什么在发抖呢?因为冷吗?”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住在夜色中几乎变成墨绿的双眸,看着那双眼睛不知为何渐渐溢出了水气。

几乎都不像是自己记忆中的伏黑了。

“不是,我……”

“今天没戴呢,戒指。”虎杖依旧没等他说完,而是陡然捏住了对方的左手,送到了自己的眼前,捏住那双会变化各种手型呼唤式神的纤长手指,将呼吸留在指缝之间。

“什么戒指……啊!”伏黑被对方仗着醉意做出的暧昧动作惹得身体微颤,翕动着嘴唇刚想要说什么,却忽然明白过来了对方的意思。

于是,四个月来一直令自己心中忐忑故而被迫裹足不前的疑问都有了解答,包括对方先前问的那个问题。

“你是说……戒指吗?”伏黑淡定换上了一副坦然的表情,却并没有抽回被对方捏在手中的指尖。

“因为最近几年需要见的人多了,戴着戒指的话能避免很多麻烦。”主要是提出给自己介绍相亲对象的麻烦,“有时候戴的时间长了,自己不到洗澡睡觉之前不得不取下来的时候都不记得一天其实是戴着戒指的。”

方才隐隐约约的湿意已经消失在眼中,不仅如此,还有笑意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我都不记得了,之前第一次发现你还活着的那时候有没有戴着戒指了——你很在意吗?”

啊啊,真是个温柔的傻子。

“如此在意的话,为什么不主动问我呢?”

伏黑满意地看着距离极近的男人露出满脸表达着“这种话怎么问得出口啊……!”意思的狼狈表情。

“所以,你今天究竟在哪看到了谁?”

 

夜晚街道的霓虹灯变化着颜色,在虎杖悠仁的脸上落下了变幻不一的影子。

定了许久,他发出了像是“嗷呜”的一声,忽然咬上了伏黑的手指——那个现在并没有任何装饰物,也没有戒痕的左手无名指根部。

“我看到了你,伏黑惠。”他含着对方的手指,模模糊糊地回答道。

我也看到了你,即使看到你和不认识的人在一起,我的眼中也只有你。

“是吗,那当时我应该是和一直协助我工作关系不错的助理在一起吃饭,在商量要给三月下旬出生的人选礼物的话应该选什么比较好……唔!”

有柔软的触碰,堵住了尚未说完,也不再需要说完的话语。

 

※※※

 

只要是伏黑的决定就肯定都是对的,即使已经到了十年后的现在,虎杖依旧这么认为。

老旧公寓的空调功率不足,虽然心里知道对方未必会那么怕冷,但虎杖还是很仔细地帮身边人掖好了被角,然后再将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在被中环住对方光裸的脊背。

“所以十年来你一直假装戴着戒指吗?”他轻舔着怀中人仍旧红亮发烫的耳廓,意有所指地问道。

伏黑被耳边的热气激得浑身发麻,几乎是逃一般地缩进他的怀里,闷闷地说:“就是个借口而已。”

“那么我究竟是你的借口……还是你的原因?”

“……假装自己死了十年的人没有资格问这种话。”伏黑一想到自己由于对方一厢情愿的牺牲,便被迫白白遭受了这么久的煎熬,忍不住哼了一声,狠狠地在虎杖热烘烘的胸膛上咬了一口,“我可还没有原谅你这件事!”

“反正你不会原谅我的事情多得去了,也不在乎这一件两件的。”虎杖吃痛,却忍住了没叫出声,而是苦笑道:“我原本真的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见你的……可惜,我是个耐不住性子,害怕寂寞而又脆弱的人,这才过了十年而已,我就已经忍不下去了。”

想见他,想距离他更近一些,即使无法见面,也想和他做同一件事,即使对象是自己也不能不骂一句,真是个愚蠢而又只知道自我满足的家伙。

但还是……没办法啊,毕竟如果没有和他在一起,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幸福的。

 

伏黑没法对虎杖的这句话做什么评价,只是将头再一次贴近他的颈窝,用虽然剪短了一些,但仍旧蓬松的头发蹭了蹭虎杖的脸颊。

“既然活下来……那就好好活着啊!”

和之前那十年相比,与他重逢后的四个月已经是足够幸福的时光。即使感到对方在同自己见面时态度有所保留(当然现在已经知道了那种奇怪态度的由来),也从未想自己期盼的那样做出什么亲密的举止,但他也觉得,这样就够了……不对,怎么能够啊!

“很快就是樱花季了,还没有一起去看过。”伏黑抬起头,直到贴近失而复得的恋人下巴的位置,忍不住用薄薄的嘴唇轻轻磨蹭着,“还有你的生日……之前一直也没有讨论出个结果,如果你有想要的,请直接告诉我。”

他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想说你不要再去做咒术师的工作了,不要再靠近这个世界,因为是一生挚爱……所以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这么想来,我好像还从来没有认真帮你庆祝过生日……”

忽然,有感情涌动,如同融化了冰湖表面的春水,从眼角流了下来,随后被轻轻舔去了。

恋人用仿佛接住樱花飘落一般的温柔动作咽下了他的眼泪。

“对不起……”为了空白而徒生悲思的十年。

“对不起。”为了同自己相遇之后而承受的诸多苦难。

“但是,谢谢。”即使有如此之多的难耐悲伤,自己依然感恩的,是与你相遇。

虎杖悠仁忽然想起,白天路过涩谷附近的时候,看到寒绯已经盛放,而染井吉野也有花苞逐渐丰满,想必不久的将来,这个许久不曾回来的城市将有绯云笼罩。

是他身处田野、山林和海中之时,梦中曾出现的景象。

他搂紧了怀中人,闭上眼睛,试图捕捉到一丝窗外花开放的声音。

 

 

猜猜我今天看到了谁?

我看到了你,只有你。

 

 

 

Guess Who I Saw Today·猜我今天看到了谁

The End


 
标签: 虎伏 惠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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