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周江/韩张]晚春 12
封面图鸣谢：
照片原图来自免费开放版权图片网站public-domain
标题手书：@清少
绘图设计：@跳跳武士
前文：主韩张 一 二 主周江 三 四 韩张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
那天扫墓之后，他和周泽楷确实去逛了宜家。
周泽楷现在住的房子是过世父母留下来的一间老公房，虽然居住环境一般，但地段很好。他在轮回时也曾经以父母的名义买过一套两室户的新房，但因为买的时候房价已经很高，出于多方考虑就没有买在市区，交通不是很方便，自他退役以后几乎没怎么去过，就租给当地一个创意工作室，每季度由江波涛帮着收收房租而已。
“小周，你现在住的房子是不是可以重新装修一下……”江波涛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底气不足，因为他其实是为了自己的新房来看家具和装修的，但由于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周泽楷提过，所以也不好意思在他的面前做出过于大方的姿态。
“你家面积小，宜家的家具还蛮适合紧凑布局的。”为了让自己的动机看起来更真实点，他又补了一句。
“没事，先看看。”周泽楷看了江波涛一眼，没有回应他的提议，而是淡淡笑了笑。
两人从展厅的第一部分开始看起，从起居室一直逛到了书房和卧室。
事实上，宜家的家具并不是他的第一选择，但因为自己是在首套房还没有出手的时候买的第二套房，在政策的限制下不得不承担了极高的首付比例，所以一时间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预算来给房子做高档装修，于是就想先弄的简单些，看看宜家的款参考一下再说。
至于带着周泽楷一起逛宜家，则纯粹是因为扫完墓之后去晦气需要造成的巧合了。
其实想想，买房也好，装修也好，都完全是他自己的事情，和周泽楷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自己完全可以不必要在他面前有什么愧疚感，何况等房子装修完毕他搬了家，周泽楷也迟早会知道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他在买房子这一问题上瞻前顾后……
江波涛一边在宜家看上去简约大气，但实则透露出某种隐约廉价感的样板房里装模作样地来回踱着步，一边探究着自己的内心。
“唉……？江波涛？你怎么在这里？”某个听上去似乎有些熟悉的女性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瞬间就觉得浑身的血像是被抽走了一半，心凉了半截。
简直就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江波涛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的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赵……赵雯……”
“赵雯丽啦！”女性很有教养地维持了表面上温和的笑容：“真巧，居然能在这碰上你。你是来给新房子看家具的吗？”
这下连身体里的另一半的血液也要被抽干了。江波涛现在无比后悔告诉母亲自己新买了房的事，当然更加厌恶她没经过自己同意就擅自把这件事告诉了相亲对象这种做法。
赵小姐其实是无辜的，但……
江波涛下意识地寻找起之前一直跟在身边的周泽楷的影子，于是一转身，就看到他正在距离自己不过两三步的地方，坐在样板卧室正中那张大床的床沿，面容冷静，不动声色地看着手中不知从房间何处摸来的一本瑞典语的书。
“我，我是来陪朋友看样板房的，他想给家里重新装修……”周泽楷向他抬头，于是江波涛便撞上了那道平静无波的视线，口中如此说着，却连自己也弄不清楚说话的对象究竟是谁。
他明明知道这种谎言是多么苍白无力，但自己究竟是如何会落到这般狼狈的境地的？
“这样啊……我也是陪朋友来的。我们逛到附近，忽然都想吃宜家餐厅的烟熏三文鱼沙拉，所以就过来啦！吃完了顺便也再逛一圈。”女孩点点头，“那你们继续看，我去找我朋友。具体下次见面的时间再联系吧。”
“好……再联系。”江波涛生硬地回答道。
这根本就不像自己，江波涛心里说道，以他的本事，明明可以把场面处理得更好的。
但在他身边的，是周泽楷。
是他这些年来一直真心实意对待的，并不想对他有多少欺瞒的周泽楷。买房的事也就算了，想着总有一天会对他说，但去见过相亲对象这件事……
这么多年来，他曾经拒绝过很多次的相亲，理由都是“还年轻”、“要先忙事业”之类明显的托词，父母虽然腹诽但也并没有特别紧逼，而这次却不太一样。
清明假期的前一阵子回老家的时候，明显是忍耐许久终于爆发的母亲愤怒哭泣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做儿子的到了那种地步，又如何还能说出坚决拒绝的话来呢。
然而没有在一开始拒绝的那一点点动摇，却就造成了眼下如此矛盾的状况。
“我们……走吧。”江波涛回头对周泽楷说。
“不继续看了吗？”
“逛了这么长时间，晦气也应该去的差不多了。我不想再逛了，回去吧。”江波涛转头向直达电梯走去。
“哦……嗯。”周泽楷依旧像是什么都没发觉似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你是要回家吗？”开出宜家停车场，江波涛问。
“嗯，回家，因为跟人约好了。”
周泽楷从去年开始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不怎么跟外界接触，就算有也都是游戏里的人。江波涛点点头，没多问，径自把他送回了家。
“晚上别忘了吃饭，睡觉前别忘了吃药。”临走前，江波涛照常嘱咐着。
“嗯。”周泽楷一边解安全带回应着，却在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忽然转头问道。
“你是要结婚了吗？江波涛？”
“没有。”江波涛想着该来的总会来，但回答周泽楷的时候却是不假思索：“为什么会这么问？我只是新买了房而已。关于这件事我没告诉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周泽楷却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否认什么：“但你终究还是要结婚。”他依旧是用那种平静的，听不出想法的语调。
“我没说我要结婚！”江波涛心烦意乱，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
“但你终究不会一辈子留在我身边的。”周泽楷说，“我明明很多年前就知道了，但还是做了任性的要求。”
“拖累你那么多年，该道歉的人是我。”
※※※
其实自己根本没资格去给韩文清当知心哥哥。放下电话，江波涛如此自嘲地想着。
从宜家回来之后紧接着的一个周末是清明小长假，去年的假期两人一起自驾去了临近的W市看樱花，当时曾说既然看过了樱花那第二年就去看桃花吧，然而直到假期结束，不仅自己再没有主动给周泽楷打过电话，而那边也像是毫无动静一样，仿佛发生了什么事，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和相亲对象又见了两次面，但自己总是心烦意乱。虽然面子上拿出接待客户的态度也能蒙混过去，可对方并不是傻瓜，很快就能发现问题的。
两个人年龄也都不小了……这么耽误下去真是对不住别人。江波涛几乎每次都想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向对方宛转表达拒绝的意思，但念及母亲向自己介绍时期待的眼神，有些话就变得格外难以开口。
和韩文清通完电话大概又过了两天，自己正想着周末是不是要把女方约出来说清楚，却没想到先接到了对方主动打来的电话。
“抱歉，因为觉得微信上说不太郑重，所以还是打个电话比较好。”对面的女性用冷静而不失礼貌的语气说，“关于之后的见面，我想既然您觉得为难，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曾经以擅长与人打交道为荣的江波涛在面对如此毫不避讳的言辞时，反而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对不起。”在那数秒钟的时间里迅速地转了好几个说辞，最终还是觉得只有这种回答是最合适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想，你也可以不回答。”
“请讲。”
“江波涛你是有了喜欢但不能在一起的对象，却又碍不过母亲的要求，所以才答应出来相亲的对吗？”还是正中红心的直球，几乎令江波涛觉得对方其实是不是很恼火。
“……请问你是如何会得出这个结论的？”带着些许心虚，江波涛尽可能放缓了语气，甚至还掺杂了用以壮胆的细微笑意。
“因为你的母亲跟我说，你之前从没谈过恋爱，但我觉得在某些细节的方面其实你很习惯于照顾别人。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有力的证明其实是……我的前男友，在劈腿之后和我见面时的态度，跟你几乎一模一样。”面对江波涛强撑出来的轻松感，女性话语中的笑意却是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轻蔑，甚至还有一丝……同情？
“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女朋友。”他的声音仿若挣扎。
“我之前说了你不愿回答其实也可以不回答，不过谁知道呢。如果是很为难而无法跟别人说的事情，我也能够理解的，你不需要继续解释了。”
听到这里，江波涛已经很确定，对方的确是在生气了。
“阿姨那边我会去说的。我会说都是我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说话的女性似乎觉得自己之前的态度确实有些过分，刻意停了一下，继而恢复了温和却冷淡的语调，“我衷心希望……你之后能一切顺利。”
江波涛放下电话，大概过了五分钟之后，才发觉自己心底有某种迟来的怒火缓慢地烧了起来。那火不大，却很持久，从下班后不久接到电话，直到他回到家，做完所有该干的事，上了会儿游戏做做任务，乃至临睡觉之前，都仿佛被那股暗暗的火苗烘烤着，几乎要把他所谓的平常心彻底烤焦。
她祝自己一切顺利，是什么事一切顺利？
自己有喜欢的人？这怎么可能！事实上，一开始先将感情强加于自己的，明明就是那个人。
擅自告白不求回报，擅自冲出去救下自己而被车撞，擅自对自己做出了那种要求……
擅自把自己留在身边，但却再也不说什么越距的话，让自己不知如何自处。
已经快六年了，在一个人从二十代后半到三十几岁的这最重要的一段时光里，六年代表着什么，稍微有点社会经验的人就都能明白。
努力读书、兼职做评论员，然后毕业、工作、做投资、买房……自己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努力拼搏，却因为那个人的存在，像是总有身体的一部分被吊在半空，无法安心，却又无法放弃。
至于无法放弃的原因，如果静下心来问问自己的内心，他就能明白，绝不止是出于愧疚和道义而已。
周泽楷喜欢自己，非常喜欢。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但自己是不是也喜欢他？如果喜欢的话，是有多喜欢？
他不知道。
他明白自己这股无处发泄的无名火其实很没道理，也有自觉做了很过分的事，但在没有把自己真正的想法弄清之前，他依旧无法做出确切的回应。
※※※
女儿参加同学生日宴会的那个周末过去之后，大概有两天时间张新杰没有主动发微信给自己。但因为要及早确定五一去X市的时间，韩文清虽然心里有些难以言说的忐忑，但还是忍不住给张新杰打了个电话。
“五一你那边是怎么安排的，给个时间，我好定机票，菁菁学校里也要说好。”一开始是气氛有点僵硬的寒暄，但当韩文清说这里的时候，对面明显有了一个长久的停顿。
“……抱歉，你说的五一什么事，能再说一遍吗？”张新杰在电话里有点迟疑，与此同时，韩文清听到了像是隐约的快速翻动书页的声音。
“你在看书？”韩文清有点惊讶，因为张新杰向来是很注重礼仪的，不可能会做出一边打电话一边看书这样的事来。
“不是书……是记事本。有些事我怕忘，会在本子上记下来。”
“原来如此，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啊。”韩文清释然，“当时说的不怎么确定，那我再说一次好了。今天公司把之前一直在跟的一个大项目谈妥了，具体事务已经交给下面的人去操作，我终于确定五一假期可以喘口气，正好最近天气也不错，就想带菁菁去X市玩玩，她之前说了好几次。”
“这样啊……哦，我找到了。”张新杰说，“可以的。我自己是4月30日早上坐高铁回去，不过那班火车现在应该已经没有票了。你是打算坐飞机的吧？”
“是啊。那我也定4月30号的飞机好了。跟你直接在X市会合。”
“可以。这样的话我五一假期三天都空出来，陪你们在市区逛逛，再去一下著名景点。四号我预定了有事，只有那天估计不行……然后我五号就回来了。”
“我们自由行，没什么要求，都听你安排。”
“4号需要我帮菁菁预约一下去博物馆的票吗？这样的话我去办事你们也可以自己单独逛。博物馆很热门，不提前预约现场要排很久的队。”
“都交给你。”
其实韩文清很佩服张新杰，能在那个周末之后还继续正常地同自己说话。
当然，他自己心里要说完全不别扭也是不可能的，但很奇妙的，即使已经知道张新杰其实对自己抱有除了兄弟之外的情感，也不觉得这会对他们之后的正常交往造成什么影响。
是因为自己的定力实在过于强大了吗？
也许只因为那是张新杰，而自己对于张新杰这个人的信任和友情已经超越了很多东西，足以宽容地对待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所以，即使曾经困扰到忍不住给江波涛打了“咨询电话”的程度，但静下心来，他还是想跟张新杰见面，说话，甚至毫不介意带着女儿同他一起旅游。
“对了，关于这个周末，陈阿姨说要尝试自己做凉皮……”谈完旅游的事情之后，韩文清正要向张新杰提出这个周末的安排，却被对方打断了话语。
“抱歉……韩队，这周末我可能去不了你家了。”张新杰静静地说，“我有了别的安排，正想要在微信上跟你说。”
韩文清心中一跳，有些愣神，却很快反应过来：“哦没事，你先顾着自己的事。”
“嗯，那我们就直接在X市碰头吧。我会找好合适的酒店，然后把备选发给你。”
“没问题，你看着选吧，不用给我省钱。”直到张新杰说起，韩文清这才意识到，这周末之后就已经是五一，而在此之前，他们将会有近两周的时间无法见面。
“好的。”
第二天，韩文清看着微信上张新杰发来的几个备选酒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涩涩的感觉。
TBC